当印刷业走向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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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亡将士纪念日（ Memorial Day ）作为美国的一个节日，其意义是为了纪念那些在战争中被杀害的士兵。在今年 5 月 29 日，当我在看报纸时发现报纸中的插页广告建议在这个节日里最好的纪念方式就是去购物。这让我开始思考战争对我们所造成的冲击是否已经变得越来越淡。在伊拉克死亡的士兵与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死亡的士兵并无两样，只是这一次政府没有在鼓吹我们美国人要为这场战争作出种种牺牲（除非你认为全世界的人都在恨我们）。所以在伊拉克战争中，没有人向我们报告每天战况的进展，没有出现纸张及油墨短缺现象，没有实行配给制度，没有什么团队号召人们要利用边角金属材料去生产枪支——也看不到有那个行业出来声称要支持这场战争。只有我们的总统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们有关“恐怖分子”威胁的事情，而我们一贯的傲慢也使到人们不愿了解事情的真相。我在想以后有一天，我们的后代是否会将“恐怖袭击纪念日”这一天看作是购买一辆新车或一个特大的不锈钢烤架的最佳时机？

当然，我们这种不关心及无知的态度并不是与生俱来，想当年，图片艺术工业曾经是战争物资的重要供应者之一，并且在鼓励人们支持战争的宣传运动中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在阵亡将士纪念日里，我翻阅了《图形艺术月刊》杂志（ Graphic Arts Monthly ）在 1941-1950 十年间所出版的期刊。

图 1 《图片艺术月刊》杂志曾一度是印刷业中领先的一份出版物。在二战时期，该杂志经常展现具有爱国色彩的封面及其它文章，包括一系列以代表胜利的“ V ”作为设计的封面。上图所有封面均出自 1942 年。

让我感到有点悲哀的是，在今天不再有什么行业主动将自己置身于某件事情中，它们只是利用更强大的手段来赚取我们的金钱。总之，在美国，那句旧俗语“出版的力量”在现在的语境中所表达的含义与以前已经完全不同，而大多数人都不会再认同苏格兰历史学家汤玛斯· 卡莱尔（ Thomas Carlyle ）在 1857 年所说的“现代文明的三大基础是弹药、印刷及新教徒的宗教”。而在二战时期，这话却大体没错。

图 2 为了支持战争，出版商 Chandler & Pric 刊登广告来强调真相的价值。该广告的文字是想说：“真相是人类通往自由之门——而出版商则是开启这扇门的钥匙”。

（上图文字：美国人的秘密武器真相——译注，下同）

在战争中印刷品确实是一种真正的武器，它作为对抗希特勒强大的宣传机器从城市卷席到世界各地。对于半夜三更偷偷地印刷、士兵进城没收印刷设备及印刷工人东拼西凑一些不匹配的铅字来印刷一些充满煽情的传单这些事情，我觉得这些都是非常具有传奇色彩的事情。

图 3 根据法国地下抵抗运动所讲述的故事， Chandler & Price 在上图这个广告中想说明“印刷出版自诞生起，就已经作为人们争取自由一种不可摧毁的武器。”

不仅仅是印刷及铅字在当时成为一种重要的沟通手段 , 而且整个图形艺术领域的设备和供应物资也成为战争一种重要且具有影响力的组成部分。在美国，绝大多数的主要设备生产商都将生产转到武器或战争所需的物资上。

图 4 在 1941 ，卡拉夫斯曼公司在广告中鼓吹在物资短缺之前应尽快购买他们公司的产品。事实上，这种广告在《图形艺术月刊》杂志上随处可见，很多印刷设备在美国加入战争后都升级换代。

印刷工业在国内的广告中建议人们如何使设备更加长久耐用，并且提供大量有关油墨及对现有设备进行维护的信息，很显然，这表明了在一段长时间内不会再有新的印刷设备面市。

图 5 金属、橡胶及其它资源在二战时期都供不应求，所以很多广告及文章都将注意力放在呼吁人们要节约，并希望那些企业主能够牺牲自己的利益支持战争。有很多公司，如 Brackett Stripping 机械设备公司通过广告来解释为什么人们再很难再购买到他们的新设备及一些旧设备的配件。

（上图大字为：现在只有一件事我们必须打赢战争）

图片艺术工业不得不学习如何适应在没有新设备甚至没有铸字的金属材料、纸张、印刷油墨及其它原料时如何继续运作，特别是包装用的纤维板更是严重匮乏，所以有很多商品在装运时都是重新使用一些旧的纸箱。

图 2 1942 年《图形艺术月刊》的编辑兰多夫·卡奇试图说服人们，印刷工业并不是一种只会制造浪费及必须尽可能节省资源的行业。使用了具有种族色彩的图片，他希望能够将公众对印刷工业的责难转移到敌人身上，尽管在文章中他也承认印刷工业确实不需要象现在这样如此铺张浪费。如果种族主义是构成国家骄傲的一个所需组成部分，那我们最好还是不需要这种工业为好。

（上图文字：印刷是一种战争行业）

按照政府规定，印刷厂只能储备使用 90 天的物资，一些废弃的铅字要重新铸造，而一些空闲的印刷设备及其它设施应该尽量重新利用，纸纸不应用太多的漂白剂漂白，或者尽量使用其它手段来漂白。

图 7 战争所造成的其中一个后果就是用来漂白纸张的氯水短缺。上图附有插图的广告由 Champion 纸业公司发布，广告中的文字在说：“在战争中，用氯水来漂白纸浆远不及用它来漂白独裁者的骸骨来得更加迫切”。而 Gilbert 造纸公司则用一种更直观的方法来解释它们为什么会简化造纸的工艺（上图下）。

（上图标题文字： GERTAINLY 纸张将不会非常明亮氯水已经用在战争上）

当然，在当时受到战争影响的其实包括了每个行业，当时大多数的广告都传达了一种“我们都在为支持战争作出贡献”信息。对于印刷工业来说，好消息就是美国政府在战争中大幅增加了印刷的财政支出（ 1942 年达 2000 万美元）。而坏消息就是民间对于印刷的需求却大幅下降，因为人人都去关注更重要的事情。

图 8 诺兰设备公司（上图上）是防护装备及其它印刷设备的主要供应商。在战争时期，该公司主要是为军方生产物资，同时，它也经常利用广告去宣扬一种具有强烈种族色彩的政治信息。而上图上则来自美国无线电公司在 1942 年的一张战争宣传海报，强调了印刷工人与战争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并不是所有这些宣传都能够产生正面作用——有时这些宣传品总是重复一些对敌人极尽侮辱之能事的陈词滥调。

（上图广告词分别为：你是否听说过诺兰的工作就是将日本人从地图上扫出去；你与我将日本人放在压榨机中）

政府法规还限制了印刷厂生产供应品的范围。同时政府又鼓励图片艺术工业利用传播的力量去印刷海报及其它宣传资料支持战争。在一篇有关印刷的通讯文章中，一名编辑写道：“利用一些挑战性及富建设性的图片来表达美国人打赢战争态度，可以让你印刷的宣传品成为扫向希特勒一记响亮的耳光”。而另一名编辑在 1942 年 5 月的杂志上则建议：在最终摧毁法西斯的邪恶轴心的战争中，图片艺术不应该扮演一下配角。

很多宣传品都在呼吁民众购买战争债券及有价证券来支持政府筹集所需现金。在战争末期，共售出超过 1850 亿美元的战争债券，能够达到这个数字几乎要归功于那些刊登宣传广告的企业。印刷厂向国家供应了一些半成品及手工艺品通常都没有收取费用，而本地的广告商、报纸及其它出版商也经常对战争债券进行推销。

图 9 当时宣传品上的图片及表现艺术决定了该产品在市场的销售情况。在战争时期，绝大多数都采用一种爱国热情浓厚及以武器为主的图片作为宣传。

到了 1942 年，当时美国 4 万家印刷公司甚至每家出资 10 美元筹集到 40 万美元的款项，这些款项是想为政府购买两架轰炸机，并打算采用对印刷做出贡献的印刷工人的名字来命名。然后，活动结束后，并没有见到有一架“古腾堡轰炸机”出来（古腾堡，德国人，活版印刷的发明人——译注）。在印刷的发展历史中，很多重要的成就都是发生在德国，我不敢确定美国的印刷界如何面对这种尴尬情景，但我可以说“喜欢购买的美国人”在当时的广告中是一个受欢迎的主题。在 1942 年，你就看不到有什么广告在宣传海德尔堡（德国一城市——译注）

图 10 H.B. Rouse 公司在广告中将军事的威力与其公司的电锯质量两者之间建立起一种模糊的联系。每家公司都希望能够表达自己对战争的支持。

图 11 用十字瞄准线来宣传圣诞节及感恩节的纸张似乎显得有点别扭，但它恰恰说明了当时每个人都希望能够与战争联系得更紧密一些。

尽管美国的制造商在向美国军方销售印刷设备及物资时的利润比不上它们向印刷领域销售时所赚取得的利润那么多，但这一领域仍然具有很大的市场空间，在全世界及海军的船上都建立了印刷厂。事实上，当战后印刷工业又恢复到正常轨迹时，这些退伍军人就成为了印刷领域一支重要的生力军。

图 12 印刷设备生产商 Chandler & Price 在广告中（上图上）解释了造成印刷设备短缺的原因是因为军方需要订购大量的印刷设备安装在船上及野外作业。而美国书写纸品公司（下图下）则宣传其纸张在战场上的耐用性。

（最上图的文字为：战舰也需要印刷设备）

二战使国家团结（也造成一些分离）可能只是一个例外。在上个世纪 40 年代，印刷作为重要的通信方面所扮演角色比今天显得更重要。今天我们已经很难想象印刷行业（或者说所有行业）会卷入到某件政治或社会上的事务之中，他们都当心自己被定性为政治不正确。（我确实发现一个反战网站，在该网站，图片设计师可以发布一些反战的艺术作品）。

印刷领域对于所有国家来说仍然是改变社会和政治的一种潜在工具。但要让该行业显得与众不同，就需要经营主及工人投入极大的热情。在美国，由于印刷工会已经消失，印刷行业之间的合并及缺乏一个魄力十足的领军人物导致了这个行来已经变得味如嚼蜡。再也没有人将印刷设备看成是言论自由的一种工具。

我不敢确定在面对伊拉克战争时如何让美国人团结对外，但我认为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让美国人在这场战争团结起来，其中起作用的因素肯定与图片艺术无关。

我梦想有更多年的年青人能够创造出新技术，如文字信息及播客（ podcast ），能够成为改变社会的一味催化剂，就象印刷设备曾经所起的作用那样。我只是希望能够在伊拉克的死亡人数进一步攀升之前能够实现。

图 13 由于在战争时期很多产品都非常紧缺及价格昂贵，有些公司如 Howard 纸业公司将责骂之声全部放到敌人身上。这种手段比向公众解释战争如何对经济造成影响的事实更胜一筹，也告更容易引起人们的短暂共鸣。在上图有关希特勒的文字中，该公司暗示在我们这个国家的一些希特勒代言人正在千方百计搞乱市场、鼓励人们不要交税、为争取更高工资而煽动罢工、如何对抗配给制及以另外的方式让战争尽量延长以拖跨整个国家的经济。